AI“救”山东

泰伯网 墨子苏 | 撰文

自2009年山东坐稳“老三”的位置至今，已有10年时间。然而就像山东卫视天气预报前永远不变的复合肥广告，这10年中，时间似乎在山东停滞，互联网时代的风刚蹭到山东的边，山东就被裹挟着进入了智能时代。“大而不强”“观念迟滞”，成了山东难以揭下的标签，也让山东经济成为全国讨论的热点。

“山东经济怎么了？”

“山东着急了！”

“山东该咋办？”

面对种种质疑，山东人们憋着一口气。但更“堵心”的是，无论是人口流出、城市排名、产业结构还是经济增速，数据都显示：以上说法并没有错，这就是山东的现状。而作为我国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以新旧动能转换为主题的区域发展战略综合试验区，在实施新旧动能转换重大工程后，山东经济又经历了增速下滑的阵痛。

全国的目光都在盯着山东，想看这艘“大船”如何顺利“掉头”。

AI此时重磅出场，与其他省市高呼的“AI产业高地”略有差异的是，山东主打“融合”大旗，希望AI能为当地的传统优势产业赋能，扭转局面。

01

委屈的“老三”

仅从数字来看，山东这10年不仅未能稳中求进，反而在相对退步。

国家统计局数据显示，从GDP总量看，前三季度广东以7.72万亿元(人民币，下同)居首，江苏7.22万亿元紧随其后，山东6.23万亿元排名第三，浙江以4.32万亿位列第四，跻身“四万亿”俱乐部。但从31省份的增速排名来看，山东GDP增速为5.4%，仅高于吉林、黑龙江、天津，处于倒数第四的位置，而第一、二、四名广东（6.4%）、江苏（6.4%）、浙江（6.6%）的经济增速均超过6.2%的全国平均增速。

此外，相比去年同期，浙江与山东之间经济总量差距有小幅减少：2018年1~3季度，浙江GDP比山东少19812亿元；而到了今年，这一数字已经缩小到了19110亿元。事实上，2018年山东GDP增长率为6.4%，在四省中排行最末，而“追兵”浙江的GDP增长率为7.1%，在四省中最高。同时，“省富人穷”也是山东的“黑点”之一，前三季度GDP排名第3，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却仅列第8位。

广东、江苏“标兵”短时间内已不可追，“追兵”浙江等省却已在眼前。

人口的流失，也让长期发展依靠人口红利的山东“心慌”。广东和山东是全国唯二人口过亿的省份，据2018年中国省份人口数据统计显示，广东常住人口数量为11346万人，山东则以10047.24万人位居全国第二位。但在吸引人才方面，广东显然更胜一筹，2018年广东吸引人才进入84.24万人，排名榜首，GDP排名第4的浙江，2018年人口净流入量也达到49万人，排名全国第二。而同期的山东净流出达到了19.55万人，位于全国倒数第二位。

而原本引以为傲的区位优势，随着高铁等运输方式的快速发展，也变得不那么明显。诚然，现在山东的地理位置仍然相当关键，但如今坐高铁从北京到上海也仅需几个小时，身处京津冀、长三角两大协同发展区之间，面对两大抱团发展且经济优势明显的巨大城市集群，山东难免会产生一丝“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孤单。

究竟是什么造成了山东经济的困境？业界对此分析颇多：以第二产业为主的产业结构严重不合理，国有企业主导的“大象经济”转型困难，缺乏特大城市引领，“官本位”严重、体制机制不灵活......

其他暂且不谈，但最后一点或许是影响人口流动的重要因素之一，不只一位“北漂”或“上漂”的朋友在交流时向笔者吐槽：“我有自己的理想，实在是不想回家考公务员”，“回家就要拼关系，好像凭本事就过不好日子”，“胃不好，在山东不喝酒啥事都办不成，每次回山东办事都要躺着回来”。“官本位”思想严重、社交陋习多，让不少山东年轻人“不想回家”，而回家之后不适应又重回北上广的人也不在少数。

面对这一切，山东是真的“急”了。近两年，立足新旧动能转换这一大课题，从放管服到国企改革，从环保到教育，从中小企业补贴到人才吸引，山东各地诸多新政频繁落地。但此时，山东又经历了“新旧角力”的阵痛，经济增速下滑让不少人捏了一把汗。

11月初，山东省省委书记刘家义在讲话中指出，山东新旧动能转换到了最“吃劲”的时候，“四新”经济引领未来的格局虽已显现，但新动能真正主导发展尚待时日，转型阵痛加剧，投资压力陡增。月中，山东省省长龚正表示，“山东省新旧动能转换到了最艰难的阶段”。

但山东经济真的已经进入无法转圜的困局吗？显然远不至于。6万亿的体量为山东的转型提供了充足的底气，山东决策者也选择了顶住压力，扎实推进。龚正表示，此时正是高质量发展不断取得实效的时期，结构优化的“形”和此消彼长的“势”越来越清晰，“减”和“增”的态势十分明显，正一步步接近新旧动能转换的平衡点。

事实上，实施新旧动能转换重大战略之后，当地经济结构的改善效果也相当明显。《山东新旧动能转换情况报告》显示，山东省新动能增加值占生产总值比重由2016年的39%提高到2018年的48%，“四新”经济增加值占生产总值比重由2016年的20.7%提高到2018年的25%左右。

山东新旧动能转换已全面起势，势头如何保持？AI被寄予厚望。

02

大手笔发力AI

但至少在现阶段，山东AI产业还不具备相对优势。

数据显示，2018年中国人工智能市场规模约为339亿元，增长率达到56.2%。据预测，到2019年，中国在人工智能的市场规模有望达到500亿元。然而，与其他省市相比，山东省AI产业起步较晚，尚未形成完整的产业格局。

AICC 2019人工智能计算大会上发布的《2019-2020中国人工智能计算力发展评估报告》显示，人工智能领域最强城市排行前五的城市依次为北京、杭州、深圳、上海、广州，然后依次是合肥、苏州、重庆、南京、西安。前十名中，山东无一城上榜。

《中国人工智能发展报告（2018）》数据显示，我国人工智能企业主要集中在北京、上海和广东三地。其中北京人工智能企业达395家，上海210家，广东165家，浙江、江苏也有较多的人工智能企业。而按照此报告，当时山东人工智能企业仅有10家。近日发布的《山东省人工智能产业发展报告》则显示，山东目前以人工智能软硬件、核心算法服务为主营业务的人工智能企业增至12家。

另据《2019中国人工智能企业知识产权竞争力百强榜》数据显示，百强企业中北京55家、深圳14家、上海13家，广州和杭州各4家，南京2家，重庆、武汉、苏州、济南、厦门、合肥、珠海和东莞各1家。山东仅济南1家企业上榜。

但山东的工业优势在全国稳居领先地位。世界人工智能融合发展大会日前在济南举办，会上山东省副省长凌文在开幕式上表示，山东是工业大省、制造业大省，雄厚的产业基础、完善的工业体系，为人工智能与传统产业的融合发展提供了广阔空间。

联合国所分类的41个工业大类中，中国是唯一的41个大类齐全的国家，而山东是全国唯一一个拥有全部41个工业大类的省份。尽管近几年山东省产业结构不断调整，但至2018年，第二产业仍占GDP超44%。正因如此，与北京、上海、广东等省市高举“打造AI产业高地”大旗不同，山东赋予AI的是“与制造业深度融合”的使命，基于丰富的人工智能应用场景，“融合”成为山东发展人工智能的中心思想。

2010-2018年我国山东省第二产业增加值

及其占GDP比重、实际增长指数统计表

数据来源：国家统计局

“模仿BAT的企业数不胜数，然而真正走出来的没有几个。”工业和信息化部原副部长、北京大学教授杨学山此前表示，我国近几年以数字为基础的经济形态，其实是错的。

杨学山表示，基于互联网的信息服务和基于数字的产品服务在整个数字经济中，其实只占很小的部分，产业数字化才是真正的主流。国家网信办公布的数字显示，我国2018年数字经济的规模为31.3万亿，占GDP的比重达到34.8%。其中，8%左右是数字产业化，27%左右是产业数字化，而8%的数字产业化中的主体部分为电子信息设备制造业，基于互联网的信息服务业占GDP不足1%。

也就是说，基于人工智能等新技术，解决数字经济发展中海量传统企业及中小企业实际面临的问题，才是数字经济的最佳落地场景。按照这种思路，山东此时正站在了一条正确道路的路口，在这条路上，山东庞大的工业体系非但不是转型的拖累，反而是发展数字经济的强大基础。

AI发展至今，更多讨论的已经不是简单的算法和技术，而是落地和场景。博将资本管理合伙人张炜介绍：“人工智能领域的投资，从过去投技术，转移到如今投应用，更关注行业落地，以企业服务、机器人、大健康为重点方向。”而从投资轮次来看，现在VC后期和PE阶段居多，天使轮相对在减少。

目前，山东传统产业+人工智能转换升级的企业约有270余家，海尔、海信、酷特等企业在智能产品和智能制造方面，影响力辐射全国。浪潮、歌尔、神思在人工智能的核心基础和支撑平台领域已具备一定的技术积累。此外，5G等基础设施也在积极布局，截至9月底，截至7月19日山东已经完成建设基站635个，数量在全国省市中排第9名。

绕过前期AI技术大量试错的阶段，又踩在新旧动能转换的关键节点上，山东人工智能此时起步恰逢其时，AI或将成为助力山东新旧动能转换渡过关口的重要推动因素。只是，若要实现这一目标，也需要各界给予充分的耐心。

03

“局内”人们

“说来惭愧，我是山东人，但目前我们在山东地区的商业落地和产业拓展还不足，未来也非常希望能服务于山东。”北京的卢深视CEO户磊表示。

本地人却在外地创业的情况太过常见，地方招商引资的部门往往非常困惑，AI创企究竟希望政府从哪些方面给予扶持？

“作为AI创业企业，特别是在早期入局的时候，特别希望政府部门对新技术保持足够的接纳和好奇心，愿意从技术比较早期的阶段给一些场景去尝试。”户磊表示，对于AI创企而言，给资金、给项目当然好，但给场景、给机会其实更重要，因为所有的AI都需要接地气，需要落地，那就需要从实际的场景中去寻求机会。以该公司主要关注的三维机器识别而言，在安防、物流等诸多场景都有可能实践的机会，但需要大量数据和实践做支撑。在户磊看来，现阶段对AI企业而言，最重要的是否有相应的场景给机会去深挖，让企业找到行业或产品中的痛点和机会，实现真正的技术落地。

AI与传统产业的融合，隔着的门槛并非一个两个。尤其是门类众多的工业场景，各细分领域都需要深厚积累，智能化在不同的工业领域如何落地，对AI企业而言是相当大的考验。

百度风投董事战略发展部总经理朱峰表示，多数AI创新企业的强项在于技术，但技术从想法到真正的落地和产品，不仅需要选择正确的发力方向，寻求合理的技术路径，也需要充足的时间去逐步成熟，把这条路上的“坑”填满。

有别于互联网技术，AI企业依靠单一模式很难完成商业落地，单点技术方案无法被市场接受，只有多个成体系的技术方案才能真正完成对传统行业的升级提升。举例来说，假如只降低了火花塞成本，但必须调整相关的整个系统条线，那这一单一成本的降低就会因为其他成本的增加不被接受。必须形成完整解决方案，对多点技术进行替代，这是AI和传统产业融合的难点之一。

于此同时，传统企业也在经历自身的创新瓶颈。传统产业的模式比较稳定、比成熟，在朱峰接触的很多传统产业企业中，有不少都希望进行内部创新，但在推进过程中发现难度很大。因为本身的流程、工艺都很成熟，改动一点都会影响很大，创新实际上很难推进。而在探寻外部创新合作时，由外部企业与自身的关联度很难保持一个合适的关系，也很难推动。

在这种情况下，也有传统企业在AI浪潮中急了、慌了，进而陷入迷茫，选择了或许不那么适合他们的方向。

在投身AI之前，李先生做了多年实业，主攻自动化工业硬件，产品包括自动化装备流水线、自动包装机等。然而，近年来感受到非标准化对企业规模的限制，他决定发力AI医疗机器人，希望用企业非标自动化装备产生的盈利“养”AI。此外，他也积极与哈工大、中科院等专业机构合作，希望借助大平台寻求到政府和相关机构的资金支持。为了AI医疗机器人的项目，李总参与了AI领域的投资项目路演，希望得到投资人的支持。

投资人感叹，好久没见过这么接地气的创业者了，但对于投资方而言，李先生的项目并不十分有新意。而且，李先生对未来市场规模没有清楚的预估，现有企业收益也不足以支撑AI的长期研发，因此投资人建议他能主攻具有深厚积累的自动化装备领域，而非盲目转向并不擅长的医疗行业。事实上，像李先生这样的情况并非个案。此前也有不少传统领域的企业家就陷入“转型就是投身新行业，就要强行跨界整合”的误区，而对于缺乏技术和资本积累的广大中小企业而言，这显然不是最佳选择。

这种情况下，中小企业更需要正确的引导和各方支持。

朱锋认为，AI和传统产业深度融合必须政府、企业、知识生产机构和服务机构多方协力，整合各方互补性资源，加速技术推广应用和产业化，协作开焊产业技术创新和科技成果产业化。而张炜则表示，在第四次产业浪潮中，中国已经由“跟随者”变成了“领头羊”，过去几年，AI也确实助推了中国GDP的发展。尽管山东目前在AI产业尚未形成优势，但他认为，基于山东完整的产业链条，只要能够抓住以AI为中心的第四次产业革命，结合本地优势，就能够发展起来。

山东正在积极行动。

山东省制定实施了《山东省人民政府关于大力推进“现代优势产业集群+人工智能”的指导意见》和《山东省新一代人工智能产业发展三年行动计划（2018-2020年）》等政策文件。山东还在全国率先谋划建立了“现代优势产业集群+人工智能”推进机制，筛选培育了第一批试点示范项目150个，总投资275.8亿元。上个月，国家工信部正式复函山东，支持山东创建济南--青岛人工智能创新应用先导示范区，成为全国第二个人工智能先导区。

近日工信厅公布的100个山东人工智能与产业深度融合应用场景技术需求，更是让不少AI企业感到惊喜，需求涉及AI+制造、AI+电力、AI+医疗康养、AI+交通、AI+高端装备、AI+安防等众多领域，其中以制造领域需求居多，达79条，包括多种高端智能装备、智能机器人、智能识别传感、自然语言处理、个性化高级定制等。从业者认为，这是是帮助AI与山东传统领域融合的重要契机。

山东虽然急，却并没“慌”。

按照《山东省人工智能产业发展报告》规划，到2022年，山东省人工智能企业预计达到500家以上，实现全省16市全覆盖。到2025年，人工智能产业发展水平有望进入全国先进行列，与“十强”产业融合发展更加紧密，成为全国一流乃至世界有重要影响的产业集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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